公元345年初春,一道朝廷任命书送到了34岁的桓温手中。
这个年轻人被任命为荆州刺史,掌管长江中游的军政大权。消息传出,整个建康城都炸开了锅。荆州可不是什么闲职,那是东晋的西部门户,手握重兵,地位仅次于京畿。
桓温接到任命的当天,连夜收拾行装,第二天就带着随从启程西上。他心里清楚,这个位置来得太快,必须抓紧时间站稳脚跟。
到了荆州治所江陵,桓温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摆酒设宴,而是召集所有将佐开会。
大堂里坐满了人,这些都是荆州的老人,个个身经百战。他们看着这个新来的年轻长官,眼神里写满了观望和怀疑。桓温扫视一圈,直接开口:"诸位,我今天只说一件事,伐蜀。"
话音刚落,堂下就炸了。
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将站起来,声音沙哑:"刺史大人,成汉立国已有四十余年,李势手下兵马不少,咱们贸然出兵,恐怕......"
"恐怕什么?"桓温打断他,"恐怕打不赢?还是恐怕朝廷怪罪?"
老将被噎得说不出话。
桓温站起身,走到堂下,语气放缓:"诸位的顾虑我都明白。但你们想过没有,成汉看似强大,实则外强中干。李势这个人荒淫无度,整天沉迷酒色,朝政早就乱套了。他手下的将领各怀鬼胎,百姓怨声载道。这样的政权,就像一栋破房子,只要我们用力推一把,必定轰然倒塌。"
又有人站起来:"话虽如此,可蜀道难行,自古以来就是进攻的死地。当年诸葛亮六出祁山都未能成功,我们......"
"所以我们不走祁山。"桓温笑了,"我们走水路,顺江而上,直捣成都腹地。"
这个方案一出,满堂皆惊。
从荆州到成都,走长江水路确实近得多,但沿途关隘众多,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。更要命的是,一旦深入敌境,后路被断,那就是有去无回。
桓温看出了众人的犹豫,他把手一挥:"我知道这是险棋,但富贵险中求。诸位跟着我,我保证三个月内拿下成都,到时候论功行赏,谁也不会亏待。"
话说到这份上,将佐们还能说什么?更何况桓温是朝廷任命的刺史,不听他的听谁的?
会议结束后,荆州军营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。
桓温没有大张旗鼓,而是秘密调集兵马,修缮战船,筹措粮草。他深知,伐蜀这件事容不得半点风声走漏,否则李势有了防备,这仗就不好打了。
三月初,一切准备就绪。
就在这时,出了个小插曲。有个叫袁乔的参军找到桓温,说自己算了一卦,卦象显示此去凶多吉少,建议推迟出兵。
桓温听完,哈哈大笑:"袁参军,你是读书人,怎么也信这个?打仗靠的是兵力、粮草、士气,不是靠占卜。再说了,就算真有凶险,我桓温也不是怕死的人。"
袁乔还想再劝,桓温已经转身离开。
三月十五日,天刚蒙蒙亮,桓温率领一万精兵从江陵出发。
船队浩浩荡荡,战旗猎猎作响。江面上雾气还没散去,远远看去就像一条巨龙在江上游走。两岸百姓听说刺史要去打蜀国,纷纷跑到江边观看,有人鼓掌叫好,也有人暗自摇头。
船队顺流而上,速度极快。
桓温站在主将船的船头,望着前方的江水,心里盘算着每一步棋该怎么走。他知道,这次出征成败在此一举,赢了就是开国功臣,输了就是千古罪人。
五天后,船队进入了蜀地边境。
第一个关隘是巴东城,守将是李势手下的一个偏将,兵力不到三千。桓温派人去劝降,那偏将还真就开城投降了。这下士兵们的士气大振,纷纷说刺史料事如神,成汉果然不堪一击。
桓温却没有高兴,他反而更加警惕。一个关隘轻易攻克,说明敌人还没反应过来,但等到李势知道消息,必定会派大军来阻击,到那时才是真正的考验。
果然,当船队行至涪城时,遭遇了李势派来的主力部队。
对方统帅叫李弘,是李势的堂兄,手下有两万兵马,在江边布下了严密的防线。战船根本无法靠岸,只能在江中打转。
桓温站在船头,眉头紧锁。
这时候,一个叫周抚的部将提出建议:"刺史,咱们不如派小股部队夜袭敌营,打乱他们的阵脚,主力趁机突破。"
桓温想了想,摇头:"李弘不是傻子,他肯定想到了我们会夜袭。咱们这么做,反而会中他的埋伏。"
"那怎么办?"周抚急了。
桓温沉默片刻,突然笑了:"咱们就在江上等,什么也不做。"
众将一头雾水,不明白刺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
桓温解释道:"李弘手下两万兵马,每天消耗的粮草是个天文数字。他能守几天?三天?五天?等他粮草耗尽,军心涣散,咱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突破。"
这招果然奏效。
李弘在岸边守了四天,粮草供应就出了问题。他急忙派人回成都求援,但李势正忙着和妃子饮酒作乐,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,只是象征性地派了点粮食过来,杯水车薪。
到了第七天,李弘手下的士兵开始逃跑。
桓温见时机成熟,下令全军出击。战船如箭般冲向岸边,士兵们嗷嗷叫着冲上岸,李弘的防线瞬间崩溃。李弘本人也被俘虏,跪在桓温面前求饶。
桓温没有杀他,反而给他松了绑,好酒好肉招待。
李弘受宠若惊,不明所以。桓温笑着说:"李将军,我知道你是忠臣,只是跟错了主子。李势那种人,迟早要完蛋。你要是愿意归顺,我保你荣华富贵。"
李弘犹豫再三,最终还是投降了。
这一仗打完,桓温手下的兵力不减反增,士气也空前高涨。更重要的是,成汉的军事防线已经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,成都门户洞开。
消息传到成都,李势这才慌了神。
他召集文武百官商量对策,但这帮人平时只会阿谀奉承,到了关键时刻一个个都成了哑巴。有人建议固守成都,有人建议割地求和,还有人建议干脆投降算了。
李势越听越烦,一拍桌子:"都给我滚!"
他把所有人赶出去,一个人坐在大殿里发呆。这时候他才想起,自己的父亲李班当年是多么英明神武,可惜早早就死了,把这个烂摊子留给了他。
李势坐在龙椅上,望着空荡荡的大殿,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。他这些年沉迷酒色,不理朝政,现在大祸临头,连个能用的人都找不到。
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,桓温的大军已经兵临成都城下。
四月初八,桓温站在成都城外,望着这座高大的城墙,心里五味杂陈。从出兵到现在,不过二十多天,他居然真的打到了成都。这在当时的人看来,简直就是神话。
城头上,李势站在城楼上,远远地看着城下的桓温。
两个人隔着几百米的距离,对视了片刻。李势突然觉得,这个年轻的东晋将领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,跟自己完全不是一路人。
当天晚上,桓温下令攻城。
战鼓擂响,喊杀声震天。士兵们扛着云梯往城墙上冲,守城的士兵拼命抵抗,滚木礌石像雨点般落下。双方厮杀了一整夜,城墙下尸体堆积如山。
天快亮的时候,城墙被攻破了。
桓温的士兵如潮水般涌进城里,成汉的守军根本抵挡不住,纷纷丢盔弃甲逃跑。李势见大势已去,带着几个亲信想从北门逃走,却被早已埋伏好的东晋士兵团团围住。
李势被押到桓温面前时,已经狼狈不堪。
他跪在地上,浑身发抖,连话都说不利索:"桓......桓将军,饶......饶我一命。"
桓温看着他,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。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成汉皇帝,现在就像一条丧家之犬,让人既可怜又可恨。
"李势,你可知罪?"桓温问。
李势连连磕头:"知罪,知罪。"
"罪在何处?"
李势愣住了,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桓温叹了口气:"你的罪,在于辜负了父辈的基业,辜负了百姓的期望。你本可以做个好皇帝,却偏偏沉迷酒色,不理朝政。你自己毁了自己,怪不得别人。"
李势听完,泪流满面。
桓温没有杀他,而是把他押送回建康,交给朝廷处置。这个决定让很多人不解,按照惯例,灭国之君都是要杀头的。但桓温有自己的考虑,他要让天下人看到,自己不是嗜杀之人,而是仁义之师。
成都城被攻破后,桓温没有放纵士兵烧杀抢掠,而是严令禁止扰民。他亲自走上街头,安抚百姓,宣布东晋的政策。老百姓一开始还很害怕,但看到这些士兵确实不像以前那些兵痞,慢慢也就放心了。
桓温在成都住了十天,把各种事务安排妥当,然后率军返回荆州。
回去的路上,将士们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,唱着歌,吹着口哨。只有桓温一个人坐在船舱里,表情凝重。
周抚进来问:"刺史,我们打了大胜仗,您怎么还愁眉不展?"
桓温看着他,缓缓说道:"你以为这就结束了?不,这才刚刚开始。"
周抚不解:"什么意思?"
"我们灭了成汉,朝廷表面上会嘉奖我们,但暗地里一定会忌惮我们。你想想,我一个34岁的刺史,率领一万兵马就灭了一个立国四十年的政权,这说明什么?说明东晋的军事实力根本不弱,缺的只是一个敢打敢拼的将领。而现在,这个将领出现了,朝廷会怎么想?"
周抚倒吸一口凉气:"您是说,朝廷会对我们起疑心?"
桓温点头:"不仅会起疑心,还会想方设法削弱我们的势力。所以接下来,咱们要更加小心谨慎,既要保住荆州这块地盘,又不能让朝廷觉得我们有反心。"
周抚听得心惊肉跳。
五月初,桓温回到江陵,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。百姓们夹道欢呼,官员们排队祝贺,整个荆州都沉浸在胜利的氛围中。
朝廷的嘉奖诏书也很快送到,封桓温为征西大将军,加封临贺郡公,赏赐金银无数。表面上看,这是莫大的荣耀,但桓温心里清楚,这是朝廷在笼络他,也是在试探他。
果然,没过多久,朝廷就派了个监军过来,名义上是协助桓温处理军务,实际上是监视他的一举一动。桓温对这个监军礼遇有加,该汇报的汇报,该请示的请示,表现得像个模范将领。
但暗地里,他在悄悄扩充兵力,培植亲信,加固荆州的防御。
时间一晃就是几个月过去了。
有一天,袁乔又来找桓温,说:"刺史,您还记得出征前我说的那个卦象吗?"
桓温笑了:"记得,你说凶多吉少。结果呢?我们大获全胜。"
袁乔摇头:"那个卦象说的不是这次出征,而是您的未来。"
桓温脸色一变:"什么意思?"
"卦象显示,您这辈子会建立不世之功,但最终却无法善终。"袁乔说得很慢,每个字都像锤子般敲在桓温心上。
桓温沉默了很久,最后淡淡地说:"人生在世,谁能善终?我只求无愧于心,无愧于这个时代。"
袁乔没再说话,转身离开了。
桓温一个人坐在书房里,望着窗外的夜色。他知道,自己这次伐蜀成功,确实奠定了在东晋的地位,但同时也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。朝廷的猜忌,同僚的嫉妒,敌人的虎视眈眈,都像一把把刀悬在他头顶。
但他不后悔。
如果时光倒流,让他重新选择,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率军伐蜀。因为他是桓温,一个不甘平庸,敢于冒险的人。
窗外,月光如水,照在他脸上,映出一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孔。
这次伐蜀,桓温只用了不到一个月就攻克成都,成汉灭亡,李势投降。在当时的人看来,这简直就是奇迹。但如果仔细分析,就会发现这场胜利并非偶然。
成汉这个政权,从李雄建立开始,就有先天不足。它占据的蜀地虽然险要,但地盘太小,人口不多,经济基础薄弱。更要命的是,李势这个皇帝昏庸无能,整天沉迷酒色,朝政腐败不堪。将领们各怀鬼胎,百姓怨声载道。这样的政权,就像一座摇摇欲坠的危楼,只要有人用力推一把,必然倒塌。
桓温恰好就是那个推人的人。
他抓住了时机,用了最快的速度,最直接的方式,一举击溃了成汉。这场战争的胜利,既靠他的军事才能,也靠他的果敢决断,更靠成汉自己的腐朽。
但胜利的背后,隐藏着更深的隐患。
桓温通过这次伐蜀,确立了自己在东晋的军阀地位,手握重兵,坐镇荆州,成了朝廷不得不倚重却又不得不防范的对象。他的权势越大,朝廷对他的忌惮就越深。这种微妙的关系,注定了他以后的道路不会平坦。
更讽刺的是,桓温灭掉了成汉,却没能改变东晋的命运。东晋依然是那个积贫积弱的东晋,朝廷依然是那个党争不断的朝廷。他打赢了一场战争,却没有赢得一个时代。
历史就是这样吊诡。
一个人可以凭借个人的勇气和智慧,在某个时刻创造奇迹,但他无法改变大势所趋。桓温的成功,最终也只是为他自己铺了一条不归路。
多年以后,当人们回望这段历史,或许会感叹:如果当年桓温没有那么果断,没有那么急于建功立业,他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?但历史没有如果。桓温选择了这条路,就注定要走到底,无论前方是鲜花还是深渊。
夜深了,江陵城的灯火逐渐熄灭。只有刺史府的书房里,还亮着一盏孤灯。桓温坐在那里,一个人,一支笔,在纸上写着什么。他写的是给朝廷的奏折,还是给后人的遗书,没人知道。
唯一可以确定的是,这个34岁的年轻人,已经把自己的命运和东晋的命运正规配资平台app,紧紧地绑在了一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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